十天的时间说短不短,说长也不长。
赵晚清被放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再也没有一丝进去之时的丰荣盛鬋的模样了。
赵婉仪什么都知道,却没有表现出来,装作很惊讶的样子:“怎么妹妹憔悴成了这样?”
赵晚清在祠堂里的时候,没有镜子,因此虽然是觉得气力被耗尽,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。
落娟在一旁递上一面小圆镜,赵晚清犹犹豫豫接过来一看,立马尖叫着将镜子往地上砸:“不,不!这不是我!”
镜子里的脸孔暗淡而没有光泽,眼眶深陷,嘴唇干枯,哪里像十几岁的姑娘,竟像是三十几岁的妇人了!
她委屈得想哭,但是又不愿意在赵婉仪面前丢了面子,便死死咬住牙,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。
她已经快要崩溃了,偏落娟还在一旁说:“二小姐不必担心,总归是为陛下祈福,到时候咱们王爷在陛下面前提一句二小姐的好,您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呐!”
这就是在明摆着说她的容貌恢复不了,将来找亲事都是一个问题。
赵晚清狠狠瞪她一眼:“你这个贱婢满嘴胡言乱语什么呢!”
赵婉仪道:“二妹妹怎么满嘴粗俗之话?也亏得这是在睿王府,若是在外边,妹妹的名声不就全毁了吗?”
落娟也道:“择辞而说,不道恶语,时然后言,不厌于人,赵二小姐兴许是需要一个教引嬷嬷了。”
赵晚清经过这一段时间和赵婉仪的争斗,对她有了一些畏惧,况且此时也没有人在她的身边帮她撑腰,因此不敢和赵婉仪起冲突,落娟便成了她出气的对象。
“你口口声声教本小姐,但是你也不过是一个下人,这样对本小姐说话,可不算暨越?!”
赵婉仪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,好像就是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妹妹说话:“落娟是王府管事之一,也算是个有品阶的女官,这样和二妹妹说话,是可以的,也是夫人保护妹妹保护得太过了,才让妹妹这么不懂事。”
赵晚清再也忍不了了,她的理智灰飞烟灭:“赵婉仪你别得意!”
说完一跺脚就跑了出去,外面国公府的马车早早就在等候了。
赵婉仪站在原地,脸上含着一丝笑意,她转过头,向落娟道:“你瞧我这妹妹,就是沉不住气。”
落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,道:“王妃别想赵二小姐了,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信。”
赵婉仪本来也不甚在意赵晚清,便也没有说什么。
眼下肯定是沈郁堂的信更让她挂心,她唇边露出一抹微笑,将信放进怀里,快步走回了茗月轩。
赵晚清一回家就感到了哪里不对,她的母亲杨氏搂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但是太夫人和父亲都没有出现。
她抬起朦胧泪眼,抽抽搭搭问道:“女儿不在家的这几天,娘过的还好吗?”
杨氏忍了忍,却没忍住:“如今你爹颇为看重乔氏那个贱蹄子,甚至!”
乔氏在府里一直很低调地过活,甚至赵晚清都记不起府里有这么一号人了。
她睁着眼睛想了一阵,喃喃道:“乔氏?”
杨氏恶狠狠道:“还不是你爹那个妾室!”
她啐了一口:“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你爹,平时明明对她不咸不淡的,自从上次去完睿王府以后,对这个女人竟然另眼高看了起来。”
赵晚清道:“娘你别担心,那乔氏这么多年过来,翻不起什么大浪。”
杨氏皱眉道:“我这心里总是瘆得慌,乔氏虽说在府里不怎么起眼,但是她嫁到府里比为娘时间还久,为娘对她也不甚知根知底。”
赵晚清低下头想了想:“娘才是这个府里的主母,她只是个妾。”
杨氏眼神逐渐坚定,道:“你说得对,她不过是个妾。”
这件事情放下来,又想到儿女的终身大事,不免叹口气道:“本想为宗彦做媒尚书府的小姐,但是看起来是要黄了。京中的世家都只在自己圈子里结亲,为娘的想要给你们在世家里找门亲事,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”
赵晚清对于赵宗彦找什么样的妻子是毫不在意的,相反,她一听到尚书府就浑身不舒服,便随口道:“不找便不找嘛,反正弟弟又不差,那个尚书府家的小姐有什么好!反倒是娘,你看我这个模样,以后还能不能变回来啊,还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啊!”
杨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你也不想想,你弟弟娶了世家的女儿,岂不是连带着你也嫁得好了么!”
赵晚清这才恍然大悟,忙道:“那母亲去找赵婉仪罢,让她想想法子。”
杨氏道:“她会帮我们么?上次去睿王府已经那样对我这个继母了。”
赵晚清满心都是嫁给三皇子的大计,当即便道:“娘去试试又无妨,将礼数做全做周到,她赵婉仪挑不出刺来,能怎么办,答应了便是答应了,不答应咱们也没有亏什么。”
杨氏缓缓点头道: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才刚用完午膳,送走松阳公主和邱槐,就有小厮进来通报,说国公夫人来了。
赵婉仪头疼得很,正想说不见,还没开口,就见一个人影匆匆地进了茗月轩,拦也拦不住。
赵婉仪登时便怒道:“怎么茗月轩现在成了任谁人都能够进的地方了?要你们守着是干什么用的?到时候全部交给王爷,让王爷处置!”
小厮连连喊冤:“这国公夫人硬是要进来,小的赶拦么!”
赵婉仪妙目一瞪,也不顾杨氏就在当场,喝道:“天王老子来了你也给本王妃挡着,什么事情都追究不到你的身上,出了事自有主人担着,没拦住那就要问你的责!“
赵婉仪在王府众人眼里一直是淡淡的,因此许多人误以为她良善可欺。
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,口里只敢连连称是。
赵婉仪见人都来了,也不好再请出去,便也不看她,就淡淡道:“夫人来可为何事啊?”
谁知杨氏受了她这么大一通发落,却是半点也看不出不悦来,反而是恭恭敬敬给她行了大礼。
赵婉仪觉得有趣,却也知道她定是带着事情来的,遂只含笑不语。
果然杨氏一坐下,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。
无非是还是想和尚书家结亲,想让她去从中斡旋。
赵婉仪在心里冷笑一声,这不就是让她坏事做尽,然后杨氏便宜占尽么。
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但是面上却还是淡淡的:“本王妃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,还日行一善?总得让本王妃看到一些好处罢?”
杨氏被她一问,张口结舌,说不出话来,心里在飞速盘算,但是就是无言以对。
这能对赵婉仪有什么好处!
和她八竿子打不着。
利益杨氏也绝对是不会捎上她的,若是人家夫妻不和,或者是人家江二小姐在府里过得不好,到头来还是她赵婉仪结了尚书府这么一个仇家。
一时气氛微妙起来。
杨氏斟酌半晌,小心地道:“你看大姑娘你嫁给睿王殿下,娘家的依靠不能少啊。素来是娘家越得势,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就越稳,做皇家的媳妇更是如此,这对大姑娘你不是大大的好处么?”
赵婉仪听到这里,简直要抚掌大笑了。
且不说娘家有没有能让她借的势头,就算是有,他们这些她所谓的家人,就会让她借势么?
真是可笑之极。
当即便垂下眼睛,道:“我乏了,夫人先回去罢。”
也不知道是答应没答应。
杨氏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来,见赵婉仪闭着眼睛假寐,正想上去将她叫起,又见落绢瞪着她。
便踌躇了一会儿,才不情不愿地在小厮的拉扯下走了出去。
赵婉仪睁开眼,看着杨氏离去的背影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落绢劝道:“王妃不必记挂着这件事情,当他们都不存在就好了。”
江南。
床上的姑娘有一张秀丽的面颊,此刻,那浓密卷曲得好似蝶翼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,好似做了什么可怕的梦。
沈郁堂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副场景。
他皱着眉头问冬月:“有结果了么?”
冬月道:“属下问了附近村子里的所有人,都说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,但是有些人说可能是山间猎户的女儿。”
沈郁堂沉思了一会儿,又指了指床上躺的人,道:“她这样,还得多久才能醒来?”
冬月回道:“大夫说了,这得看缘分。”
沈郁堂走过去,坐到床前,皱着眉头看着昏迷的女子,看了半晌,正起身欲走,却见那女子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开。
他停住了脚步,道:“姑娘醒了?”
然而女子什么也不记得了,不记得自己是谁,也不记得自己舍身救了沈郁堂。
她眼眸里含着盈盈的泪水,较弱得好似不胜轻风:“小女忘了自己来自何地,也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,便如同浮萍一般无处可依,希望您能够可怜可怜小女,给小女一个容身之处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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